The Golden Girls

(SeaPRwire) –   想像一下:1985年9月14日,密西根州。一個年輕的越南女孩在週六晚上和祖母一起看電視。像她難民家庭裡的每個人一樣,這個女孩喜歡電視,電視對她而言,往往是認識美國生活的方式。那天晚上,一部名為《黃金女郎》的新節目在NBC播出。從主題曲的開頭——感謝你成為我的朋友——這個女孩就為之著迷。劇中角色桃樂絲(Dorothy)、白蘭芝(Blanche)和蘿絲(Rose)五十多歲,蘇菲亞(Sophia)八十歲,但這個女孩立刻感覺到與她們的連結。或許是因為她最親密的關係就是和祖母在一起,又或許是因為她習慣了認同那些和她長相完全不同的角色。這個女孩喜歡這些女性的一切——她們如何歡笑玩耍,如何圍著食物討論生活。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收看的是一部將成為史上最重要、最具標誌性的電視劇的試播集。她不知道自己會在接下來幾十年裡,透過重播、DVD和串流媒體,一遍又一遍地觀看《黃金女郎》,貫穿她的一生。

讀者們,那個女孩就是我。我從小看著這些女性長大,從未停止觀看,如今,五十歲的我,幾乎也成了她們的一員。

如果你看過《黃金女郎》,你就會明白它為何能持續風靡四十年,甚至比所有參與的演員都更長壽。《黃金女郎》講述的是深厚友誼,以及中年以後女性生活的獨特(且至今仍具開創性)體驗。它有著犀利的俏皮話、出色的喜劇時機和化學反應,以及絕佳的八十年代邁阿密美學。在七個季度中,節目涵蓋了更年期、老年照護、恐同症、疏離、歧視等議題。但它總是回歸到快樂,包括性、約會、美食以及拒絕被忽視。這部劇講述的是從朋友中建立家庭,從家庭中建立朋友。而它也非常關乎講故事的藝術和必要性。

「想像一下,」蘇菲亞(Sophia)經常這樣開場,娓娓道來她年輕時在遙遠的西西里島(Sicily)作為美麗農家女孩的故事。「回到聖奧拉夫(St. Olaf),」蘿絲(Rose)開頭,我們就知道我們即將進入她明尼蘇達(Minnesota)家鄉的魔幻寫實世界。白蘭芝(Blanche)則回憶她成長的熱情南方風景。桃樂絲(Dorothy)談起在布魯克林(Brooklyn)長大,以及與她笨蛋前夫史丹(Stan)的生活。她們所有的故事都履行了故事應有的職責——起承轉合、展示、講述、誇張、昇華、教導、沉思。它們讓這些女郎們理解彼此,並理解自己的生活。畢竟,友誼、關係和親密感都是建立在故事分享之上。當時我並不知道,但觀看和重看《黃金女郎》幫助我這個想成為作家的女孩,學到了分享我們敘事的價值。

在沒有網路的年代長大,我看電視的方式就像讀書一樣:為了逃離自己的現實,並學習他人的生活。那時人們會圍繞著電視節目表規劃生活,而不是反過來。因此,我會發現自己在許多個週六晚上,和祖母一起坐在只有天線接收電視台的小電視機前,觀看《黃金女郎》。我八個月大的時候,我的家人來到了美國;1985年,我們已經在美國中西部過著十年難民後的生活,在那裡,我說越南語的時間越來越少,唯一的時候就是和祖母在一起。我曾認為她除了年齡之外,沒有任何「黃金女郎」的特質,儘管後來我想到,像蘇菲亞(Sophia)、白蘭芝(Blanche)和蘿絲(Rose)一樣,我的祖母也是個寡婦。她曾在新的城市和家中重新開始。而《黃金女郎》這部劇,的確講述了四位女性如何學習重新開始的故事。

在第一季的最後一集,名為「我們相遇的方式」(The Way We Met),桃樂絲(Dorothy)、白蘭芝(Blanche)和蘿絲(Rose)在半夜醒來,於是她們吃起起司蛋糕,回憶起她們如何成為朋友和室友。一如往常,每位女性都穿著符合自己個性的睡袍:桃樂絲(Dorothy)的睡袍舒適實用;白蘭芝(Blanche)的絲滑性感;蘿絲(Rose)的柔軟舒適。這一集在廚房開始也在廚房結束,但大部分內容是透過倒敘場景講述故事。這是這些女郎們最擅長的。每當我回到她們身邊——這個場景、這個設定、這段我幾乎倒背如流的對白——我都感到像在家一樣。

我們稱之為「療癒觀看」是有原因的,對我而言,《黃金女郎》是最終極的慰藉。我感覺自己被邀請進入她們的生活,走上她們的涼台。我理解她們的悲傷、她們的家庭煩惱、她們的感情困境。在某種真實的意義上,我與她們一同成長。在某個時刻,我小時候不懂的笑話變得滑稽可笑。(白蘭芝:『我穿著寫著「bonjour!」的黑色法國蕾絲小內褲!』停頓。『還是「bon appetit?」』)對衰老的焦慮,就像桃樂絲(Dorothy)感傷地說四十歲現在對她來說還很年輕一樣,變得更加真實了。

1992年5月,當《黃金女郎》隨著桃樂絲(Dorothy)結婚並搬離而結束時,我正準備高中畢業上大學。在結局中,女郎們努力地道別。正如蘿絲(Rose)所說:「關於七年的爭吵與歡笑、秘密與起司蛋糕,你還能說些什麼?」螢幕漸暗,令人淚流滿面。直到今天,這仍然讓我想哭。直到今天,我仍然討厭任何事情都必須結束。女郎們並非不朽,但就像那些經久不衰的節目和電影一樣,她們似乎存在於時間之外。她們永遠美麗而活潑,總是捲入同樣的麻煩,講述著同樣狂野的年輕故事。

我的祖母已經離開十五年多了。我不知道我離家後,她是否還在重播中觀看《黃金女郎》。有時我會想,當我重看這部劇時,是不是在尋找她那種感覺。我會想起那些在她的陪伴下度過的週六夜晚,在她房間的燈光下。她會織毛衣,我會寫功課,或者我們一起玩拼圖,同時看著電視。那時候我們的世界是多麼溫馨,即使只有半小時也好。

如果我們夠幸運,我們都會成為「黃金女郎」。如果我們半夜醒來,能隨手披上我們的睡袍——無論是緞面、棉質、毛巾布或雪尼爾,取決於我們的個性和心情——然後走到廚房,那裡有愛我們的人準備好蛋糕和冰淇淋,隨時準備分享故事和八卦,那該有多美好?在《黃金女郎》中,餐桌上總有一個空位。有一天我才意識到,那個位置是留給我們,也就是觀眾的。我們都能在那裡,一起歡笑,思考我們曾經認識的人、我們曾經是誰、以及我們正在成為誰。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方式度過漫漫長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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