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MPE, Arizona — Bethany Patton 走到櫃檯前,將她的粉紅色馬克杯放入鞋盒大小的洗碗機。它旋轉。它嗡嗡作響。裡面濺起水花。90秒後,門打開,冒出蒸氣。一名吧台服務生取出馬克杯,將其擦乾淨,然後為Patton準備她的訂單——一杯16盎司的Starbucks雙倍濃縮冰咖啡。帶自己的杯子,Patton的飲料可享1美元優惠。

「保護環境固然重要,但我可能更經常來這裡是因為知道帶自己的杯子可以省1美元。」27歲的癌症研究員Patton說,她在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工作。和她一起來喝下午咖啡的兩個朋友也點頭表示認同,他們手上也拿著自己帶來的杯子。

值得注意的不僅是他們拿著的杯子,也包括他們沒拿的:Starbucks即棄杯,在一個「無所不在」這個詞被過度使用的世界裡,它是一個標誌性物品。

一代又一代以來,它是消費社會的基石,起先在美國,後來在全球——帶有代表長髮美人魚的綠色標誌的即棄杯,她的長髮如海浪般飄逸。無所不在到幾乎成為配件,它傳遞了一個訊息:我正在喝全球最知名的咖啡品牌。

現在,在關注永續發展可能對企業有利的時代,由於一股意想不到的力量——Starbucks本身,Starbucks即棄杯可能步向消亡。

便利性與美德的衝突

到2030年,Starbucks希望能擺脫即棄杯,這佔了該公司整體廢棄物和溫室氣體排放的大部分。

Starbucks宣稱這麼做是為環境著想,而且Starbucks在其全球營運的各個面向都制定過宏偉的永續目標。有些已實現,例如新店舖獲得能源效率認證;其他則已修正或完全廢除。例如,2008年該公司表示,到2015年希望100%的杯子可回收或重複使用。但時至今日,這個目標仍遙不可及。

今天淘汰即棄杯的行動背後有明顯的商業動機。生產如杯子等即棄產品會產生溫室氣體排放,導致地球暖化和極端氣候事件等氣候變遷現象。這與消費者日益增加的期待相左,他們希望企業能成為氣候變遷解決方案的一部分。

儘管消費者希望企業注重環保,但這並不代表他們願意拋棄便利性。還有這點:每年淘汰數百萬張紙杯和塑膠杯是否會傷害Starbucks?畢竟,這些杯子在顧客手上,等於是廣告——讓Starbucks無所不在的市場滲透。

在Patton買咖啡的那家店,Starbucks根本就不提供紙杯或塑膠杯。不自備杯子的顧客會得到一個可重複使用的塑膠杯,用後可以丟入校園內的回收箱。這是過去兩年來進行的二十多個試驗之一,目的在改變全球最大的咖啡連鎖如何供應其咖啡。

目標:到2030年使公司的廢棄物、用水量和碳排放量減半。要實現這個目標將非常棘手且充滿風險。這提供了一個窗口,讓我們看看企業如何從宏偉的永續目標轉變為實際成果。

「我們對杯子的未來願景——也可以說是我們的聖杯——是杯子上仍有標誌性的符號。」Starbucks永續發展主管Michael Kobori說,「只是作為一個可重複使用的杯子。」

Starbucks認為這項改變是將美人魚和公司以不同的光芒展現的機會。它也希望推動更多供應鏈中的供應商提供回收材料,以及與大學等店內場所合作,以處理重複使用杯子所需的一切。

世界自然基金會塑膠廢棄物和商業副總裁Erin Simon說,主要企業的承諾可能有幫助。但她說,最終只有企業合作和政府法規才能實現重大變革。

「沒有一個機構,一個組織,甚至一個部門可以單獨改變它,」Simon說。

在Starbucks,這些變革將產生連鎖反應。洛杉磯律師Jon Solorzano建議公司發展氣候友善營運和披露(這個領域被稱為「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他說Starbucks可能有數百個供應商幫助製造杯子。

「這有點像把航空母艦轉向,」Solorzano說。「看似微不足道的小調整,對一個組織的運作實際上可能造成重大挑戰。」

Starbucks並非第一個推動可重複使用杯子的公司。從歐洲的大公司,如德國的RECUP,使用可重複使用的杯子和其他食品包裝,到像舊金山等城市的當地咖啡館,多年來一直在努力擺脫即棄紙杯和塑膠杯。

但作為全球最大的咖啡公司,擁有86個國家超過37,000家店,去年營收320億美元,Starbucks可能會促使整個行業的改變。與此同時,未能適應和引領可能會在顧客眼中傷害這家咖啡巨頭。

「我總是會選擇更環保的公司,」聖地牙哥公共衛生工作者Irene Linayao-Putman最近在西雅圖買Starbucks時說。

擺脫現有容器的道路超越僅僅選擇或花錢。改善永續性需要在技術發展的網絡中導航,尋找志同道合的供應商,並測試顧客接受改變的程度。

對Starbucks來說,這意味著同時進行兩項看似相互矛盾的主要工作:朝只使用可重複使用杯子的方向發展,同時開發使用較少材料且更可回收的即棄杯。在此過程中管理形象。

「他們只是想爭取更多買家,」10歲的Aria June在西雅圖買Starbucks時笑著說。隨後在父親的提醒下,她補充說永續性和獲得更多業務可以共存。

重複使用的機制

在亞利桑那州的這家店,如果顧客沒帶自己的杯子,他們會得到一個印有Starbucks標誌的可重複使用塑膠杯。如果把它帶回來,他們可以像帶自己杯子的顧客一樣享1美元優惠。如果不想保留,店內有回收箱,杯子由大學洗淨——這是與Starbucks的合作關係的一部分——然後歸還店內。

太破損無法重複使用的杯子,以及Starbucks冷飲即棄杯和垃圾中找到的其他塑膠,都會送到大學的循環生活實驗室。它們被切碎、熔化、擠壓成長條狀。這些條狀物被切割、打磨、組裝成箱子,箱子就是可重複使用杯子的回收箱。

「顯然這需要一些能源和生產成本,但使用回收材料總是比使用原生塑膠需要更少能源和排放更少CO2。」該實驗室的項目經理Tyler Eglen說。

多年來,Starbucks一直在增加即棄紙杯中回收材料的比例。去年在某些市場,Starbucks開始使用30%回收材料製成的即棄紙杯,比以前的10%有所增加。計劃是到2025年初,在所有美國店使用30%回收材料的杯子。

這推進了回收紙材料在製作容納熱飲的杯子方面的極限。回收杯子的紙漿纖維比原生漿短,這意味著較少的剛性,對容納熱咖啡尤其重要。能在製造新杯子時使用多少回收材料,取決於任何特定地區收集材料和回收的能力。大城市有大規模的回收基礎設施,但許多社區則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