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x Vegas Díaz 意外地發現自己和俄羅斯士兵一起睡在烏克蘭一個戰壕里,離家超過6000英里。據他所述,這名瘦弱的19歲古巴人接受了WhatsApp上發布的提供“建築工作”以賺取可觀收入的機會。相反,他和一個朋友被帶到一個基地,配備了武器,然後在沒有意願的情況下被送到前線參戰。
“烏克蘭發生的事很醜陋——看到人們頭部開放在你面前,看到人們如何被殺,感受炸彈落在你旁邊,”Vegas Díaz在8月31日的視頻中說,當時他正從俄羅斯醫院講話,他說他正在康復疾病,然後被送回前線。“請,請幫助我們離開這裡。”
求助的呼籲迅速走紅。類似的故事開始浮現,古巴人在網上發帖並打電話給脫口秀,詢問有關加入俄羅斯軍隊家人的信息。最終,呼籲促使古巴政府提出驚人的指控:一個在俄羅斯運作的“人口販運網絡”正在引誘年輕的古巴人參軍打仗烏克蘭。9月8日,古巴官員表示,他們已經逮捕了17人,與所謂的販運計劃有關。他們可能面臨長達30年的監禁,因為僱傭兵活動違反了古巴法律。
但TIME審閱的社交媒體帖子、音頻信息和視頻,以及與家人的採訪和烏克蘭黑客組織獲得的證實其身份的文件,結合在一起講述了一個非常不同的故事。它們表明,Vegas Díaz陷入了一個大規模的有組織行動,自7月以來,這一行動公開招募了數百名古巴志願者為莫斯科日益減少的軍隊而戰。它們還表明,販運指控可能是古巴政府試圖維持其在烏克蘭戰爭中中立立場的嘗試,四位古巴問題專家和前美國官員告訴TIME。
6月開始出現在古巴Facebook群組裡發布“與俄羅斯國防部簽訂軍事服務合同”的帖子。招募人員提供每月2萬4086美元的工資,這在古巴平均工資不到50美元的情況下,幾乎是難以想象的數額。 9月5日,一個烏克蘭黑客組織發布了似乎是新兵抵達俄羅斯後簽署的六頁合同的西班牙語翻譯版本。它要求一年期承諾,並附帶簽約費1.95萬盧布(約合2000美元)等福利,如果死亡,將給家人200萬盧布(約合2.1萬美元)。合同還要求新兵填寫有關參軍原因和對軍事服務感受的問卷。合同條款與俄羅斯國防部公開推廣的內容相匹配,包括普京總統去年簽署的法令規定的新兵及其家人獲得俄羅斯公民身份的可能性。
這項招募活動產生了多少徵召還不清楚。TIME審閱的被黑郵件只記錄了7月和8月通過俄羅斯圖拉市一個軍事辦公室的近200名新兵。古巴人權組織的估計從大約750名新兵到超過1000名不等。邁阿密的古巴人權基金會(FHRC)告訴TIME,在他們跟蹤的746名新兵中,至少有62人似乎是古巴著名的Avispas Negras特種部隊的一部分。TIME審閱了199份18至69歲古巴人的護照,他們似乎自7月中旬以來加入了俄羅斯軍隊,並與20多份社交媒體資料相匹配,證實了他們的姓名、面孔和家鄉。
也許最清楚地表明絕大多數這些新兵自願前往俄羅斯,並沒有表現出參與非法計劃的跡象,來自他們自己的社交媒體帖子。在Facebook、Instagram和TikTok上,許多新兵發布了與俄羅斯坦克合影的照片,穿著新的俄羅斯軍裝與其他古巴人一起微笑,並吹噓向家裡匯款。在Facebook評論中,家人公開討論“在俄羅斯”和“在戰爭中”的兄弟、丈夫和堂兄弟。
古巴新兵出現在烏克蘭前線的謠言已經流傳了幾個月。 5月,一段視頻顯示佩戴古巴國旗臂章士兵聲稱為僱傭兵瓦格納集團工作,在TikTok上流傳。幾周后,古巴人坐在俄羅斯招募辦公室的照片被當地報紙刊登。在這些照片中,一名新兵似乎正在簽署與TIME看到的合同非常相似的文件。
6月,招募俄羅斯軍隊服務的廣告開始出現在莫斯科古巴僑民Facebook群組中。大多數廣告都是一個名叫Elena Shuvalova的年輕俄羅斯女子發布的,她會說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語,並且以往曾因為作為古巴人往返哈瓦那和莫斯科的可靠旅行代理而為人所知,據TIME採訪的三人稱。Shuvalova Telegram賬號相關聯的個人資料照顯示一個戴戰術頭盔、穿軍裝在貼有古巴國旗卡車旁擺姿勢的年輕女子。數十名古巴Facebook群組的成員在有關參軍的帖子中標記了Shuvalova。在一段音頻中,一名自稱Shuvalova的女子詳細說明了合同條款,並提供了一個WhatsApp號碼供新兵聯繫。
TIME聯繫了與這個號碼相關聯的多個社交媒體賬戶。一個Telegram賬戶的個人資料中是Shuvalova的照片,並包含與她的Facebook個人資料相匹配的生日信息。在回复TIME的信息時,該賬戶的管理員確認自己是Shuvalova。在隨後的聊天中,她否認自己參與招募,並要求不要使用她的姓名,因為“現在的政治環境非常敏感”。
自7月中旬以來,數百名古巴人乘坐莫斯科的包機前往俄羅斯,很多人在社交媒體上記錄了這一過程。一位新兵的父親Elier Garcia在Facebook上發帖說,他的兒子於7月16日離開古巴,7月18日到達莫斯科。Garcia告訴TIME,他的兒子簽了一份為期一年的合同,承諾“在俄羅斯西部接受軍事培訓”。
新兵們在抵達後不久就開始在社交媒體上分享他們的照片,通常穿著俄羅斯軍裝,有時配有武器。其中一名新兵Jorge Alberto Pérez在Facebook上發布了自己在俄羅斯坦克前的合影。他的護照照片與Facebook個人資料中的自拍照匹配。烏克蘭黑客組織發布的電子郵件顯示,一個名為Jorge Alberto Pérez Oquendo的古巴人7月21日到達了俄羅斯圖拉市的一個軍事基地。
新兵們似乎對前景感到興奮。一位名叫Oscar David Nobrega的新兵在Facebook上發帖說:“我將去完成我的合同……我會很好的。”他上傳了一張自己在俄羅斯持槍的照片。Nobrega 8月4日再次發帖說他已經在烏克蘭領土上。“我正在前線……保重,朋友們,”他寫道。
與新兵保持聯繫的家人公開討論他們的行蹤。一位女士評論說她的丈夫“在俄羅斯”,“在戰爭中”。另一位女士寫道,她的兒子“在莫斯科的戰爭中”。一位母親在8月31日的帖子中說她的兒子“在頓巴斯”。
隨著新兵開始在社交媒體上分享戰鬥經歷,家人的帖子變得越來越焦慮。一位女士寫道:“上帝保佑古巴所有在俄羅斯的孩子……保護他們遠離子彈和炸彈。”另一位女士說她的兒子“在烏克蘭領土上”並請人為他祈禱。
8月中旬,古巴政府突然改變了立場。8月16日,古巴駐俄羅斯大使館在Facebook上發帖,呼籲古巴公民“避免被捲入這場衝突”。帖子似乎是對新兵家屬日益增多的在線呼籲的回應。它警告說,參與“軍事行動”會違反古巴法律並“嚴重影響”古巴人在俄羅斯的法律地位。
隨後,古巴官員宣布,他們將起訴任何參與招募的人。9月9日,古巴外交部長布魯諾·羅德里格斯再次譴責招募行為,並否認政府參與。“我們沒有參與,也不會參與,”他在國家電視台上說。
對於許多家屬和觀察人士來說,這一立場難以置信。“我不認為古巴政府會允許發生這種事,如果他們不知道的話,”佛羅里達國際大學古巴研究所所長安東尼·德·拉法恩特說。“這是組織性的。”
自7月以來,FHRC一直在追蹤新兵的去向。該組織的執行主任奧塔維奧·雷耶斯說,他們確定了其中146人已經在烏克蘭前線。最少有8人在8月戰死。雷耶斯說,FHRC與新兵家屬接觸,確認古巴官員正試圖阻止他們談論親人在俄羅斯的行蹤。“他們正在受到政府的壓力保持沉默,”他說。
在烏克蘭和俄羅斯之間保持平衡正在對哈瓦那產生影響。烏克蘭已取消了其大使的館務,並威脅要切斷與哈瓦那的外交關係。歐盟也在考慮如何應對。“我認為歐盟現在正評估局勢,”拉法恩特說。
與此同時,俄羅斯繼續在古巴投資,並承諾援助。上個月,俄羅斯副總理尤里·伯爾紹夫訪問哈瓦那,簽署了數項協議。古巴政府似乎在試圖平衡這些利益。雷耶斯說,FHRC確定有些新兵在完成烏克蘭部署後返回了古巴,而沒有受到懲罰